-川絮

他们的每一次性𪚥爱都像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方晞的前戏很是温柔，只是陈生一般不想领教。做𪚥爱对他来说仿佛纯粹是一种解压方式，而并非恋人之间的耳鬓厮磨。陈生在床上的话很少，尤其不爱回应方晞自以为温柔体贴的询问，每当方晞伏在他耳边，问他舒不舒服，难不难受，要不要再快点时，陈生总是皱眉偏过头，答一句，你弄你的。

好像被𪚥操的人不是他一样。

偶尔他们也会调换位置，陈生最开始有些不习惯，但方晞切换得倒是很自如。做上面那个时，他千般万般体贴，好像从来不顾及自己到底有没有爽到，只要看着陈生蜷着脚趾射出来，他便觉得饕足。而当他做下面那个时，却浪得不行。什么姿势都能接受，什么玩法都放得开，他不弄得陈生筋疲力竭就不安心，哪怕自己叫到嗓子哑，腿软腰酸第二天全身被碾过一样也无所谓。

外人看来，无论在哪里，无论什么时候，方晞待陈生都是过界的好。陈生从不说要什么，但是只要他多看一眼的东西，最迟第二天就会送到他面前。陈生名下的房产和码头多得数不清，大把大把的钱滚到他账户里，陈生却只花一个东码头赚来的钱。方晞和陈生搞在一起，陈生却有傍家，方晞也有。陈生床上的是方晞送的，方晞玩的是陈生不要的。

没有人知道方晞为什么待陈生这样好。

这不奇怪，因为方晞手底下的人，都是新面孔。

知道其中缘由的，只有方家快七十的老管家。

老管家跟了方家老少两辈人，见过方家宅子在火中爆炸的盛景，也在废墟里刨过烧成焦炭的老爷和太太。后来，他见到了十年不见的少爷，陪着他在老爷太太的墓前磕了三个响头，看他重建老宅，笼络势力，在雨天亲手砍了当年反水的三十个伙计，一根一根把他们的手指剁下来。

老管家也亲眼看到一切事情结束后，方晞把一个人抬进了方家老宅。

那个人躺在阁楼上修养，方晞亲手照顾他，除了老管家，旁的人不许近身。虽然方晞是这样说的，但实际上在那人修养的一年里，老管家也仅仅见过他三次，而且其中两次都是跟着方晞上的楼。

一次，是那人刚来时。浑身是上，还没醒过来，方晞带着老管家上楼见医生，让他记下了医嘱，认住在场所有人的脸。

第二次，是那个人醒来的时候。老管家敲开门时，方晞正跪在那人的床边，那是双亲丧生后他第一次哭。那天，方晞让陈生认了老管家的脸，和他说，方家能信的除了他方晞，就只剩这一个老管家。也就是那天，出了阁楼，老管家知道了方晞压在心里的一切。当晚，他下厨给方晞做了一碗长寿面，在九个月后，给方晞补过了他的十七岁生日。

最后一次，方晞不在。陈生——躺在阁楼的那个人，摇了铃让他上来。老管家进门后，陈生让他帮自己戴上搁在床头的一条银项链。老管家只在最开始叫了他一声“先生”，陈生点了一下头，戴好项链后，陈生说了一声谢谢。直到最后他要离开了，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

当家的心思难猜，方家新来的人都这样说。其实老管家也有这样的感觉，他读不懂少爷到底在想什么。但这并不代表他别有居心，方晞父亲在世时，老管家也从未揣测过老爷的心思，他所做的只是料理家事，不管老爷多晚回来，都能有一盆热水洗洗脸。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主仆之间总有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那是对一个人生活习惯的了解，建立在无知和单纯之上，除了每个月发的工资，老管家什么也不想。所以他做的时间最长，在方家一待就是三十年，没生变故。

可面对方晞时，老管家难得地生出无力的感觉。

方晞三岁前在方家生活，四岁不到就被送到了内陆，直到十七岁才回来。老管家看着他出生，却没能看他长大，男孩子长大是一夜之间的事。那晚老管家打开门看见方晞时，才惊觉十几年光阴就突然被往事吞没了。方晞与方家之间的联系被岁月隔断，老管家拼了命地追忆过去那个在方家的大客厅里学走路的孩子，才终于在方晞通红的眼里找到一些相似的痕迹。

不同于他和老一辈之间的关系，方晞与他之间隔着方家的一轮覆灭，他信他，认他，却无法把他划入自己的金刚圈里。

老管家属于原来的那个方家，方晞站在旧事之外，怎么也跑不回他父母健在的年岁。

再后来，陈生终于能下阁楼。老管家听见方晞喊他，哥哥。陈生一步步从方家华丽的楼梯上踏下来，老管家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听他的足音。

老管家目送他们离开方家老宅，阳光下，方晞牵着陈生的手，陈生脖颈上的银链闪着光。

方家老宅的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陈生回头望了一眼，方晞直直向前走去。

“哥哥。”

日光下，方晞握紧了陈生的手。

“你看，太阳多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