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絮

1

“郑迪，你上飞机了没有啊？”

郑棋元在去机场的路上点开徐均朔的语音。小朋友好像刚睡醒，声音黏糊糊的。

郑棋元笑一笑，把口罩拉下来一点，摁着语音键回复：“在路上了。”

想想又补充了一句：“你困不困呀？”

徐均朔的消息过了一会儿才回，不知道是不是中途又睡过去了。

白底黑字的回复：你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杯咖啡哦

郑棋元有点不高兴。

他又摁着语音键，教育小朋友：“发语音。不许打字。”

郑棋元抱着手机，又挨了一会儿，徐均朔的语音小气泡才慢吞吞地出现在屏幕上。

“微信现在有新功能啦，可以语音输入，厉害吧！我就怕你没有时间听语音啊，看字总看的快一点吧？”

郑棋元动动手指，收藏新语音。

他又听了一遍，眉头舒开，把手机拿得近些。

“你发语音微信也可以翻译啊，跟我就发语音，知道吗？”

郑棋元故意把语气咬得生硬些，装出一副命令的口吻，好掩盖他一点不太好意思展现出来的小心思。

这次的消息回得很快，郑棋元点开，徐均朔的声音好糯。

“好啦，知道你想我，我也想你。快点平安回来，给我带咖啡哦，mua，爱，你。”

最后两个字简直是怕微信翻译得不到位，一字一顿咬得特别清楚。

郑棋元庆幸自己坐在后排，还能把渔夫帽拉下来遮住司机在后视镜里八卦的目光。

他用手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假装偏头看风景，结果从贴了遮阳膜的车窗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耳根连脖子烧了一片红。

郑棋元心里痛骂一句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手上的动作还是很诚实，收藏里又多一条新语音。

2

郑棋元不是没见过徐均朔早上起床的样子。

最开始是在视频里。

“新的一天新的自闭。”

小孩早起，顶个半永久黑眼圈，侧躺着对机器说话，揉揉脸，努力让自己清醒。

后来郑棋元总在餐厅遇见吃早午饭的徐均朔。

蔫蔫的，半趴在桌面上，像仓鼠一样往嘴里填东西。

徐均朔还特别爱尝试新鲜事物，什么辣椒牛角包，酱油蘸芒果，都愿意试一试。

郑棋元有时候和刘岩一起吃饭，隔着一张桌子看徐均朔咬了一口面包后，露出皮卡丘疯狂摇头的表情，就会忍不住笑。

刘岩就抬起头，老神在在地看他一眼，又低头拍早餐和家里汇报。

再后来，两人在一起。

“在餐厅偶遇徐均朔”就变成了“在餐厅盯着小孩好好吃饭”。

小朋友喝着冰美式，嚼着甜甜圈，顶着一头明显只用手抓了几把的顺毛，用力地朝他挥手。

“哥！这里坐！”

郑棋元就特别操心地把他的冰美式挪走，给他打一杯牛奶，端一盘水果。

“大早上刚起床不能喝冰的。”

徐均朔就“嘿嘿”地笑：“我喝过参茶啦！”

郑棋元瞪眼：“热的喝完又喝冷的，你要不要胃？”

徐均朔被他凶到，缩在座位上舔甜甜圈上的草莓酱。

郑棋元又叹口气：“甜的也少吃，当心蛀牙啊。”

徐均朔左右瞥一眼，蹭地窜起来，逮着郑棋元吧唧一口。

“哎呀，两个甜甜圈总要吃一个嘛！”

郑棋元就“哎呀”一声，拉不下脸承认自己有被撩到，舔舔粘在嘴角的草莓酱，就潦潦草草地赶紧翻篇。

3

时间再往后一点，他们的关系在小部分人之间公开。

郑棋元在健身房看到刘岩后，就会心照不宣地在结束运动后，刷开徐均朔的房间门，把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徐均朔连着被子一起抱住。

“起床啦，太阳晒屁股了。”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郑棋元才知道徐均朔是有点起床气的。

徐均朔被郑棋元从被窝里挖出来，搂在怀里，头发乱蓬蓬的，整个人蜷起来，手肘抵着郑棋元的胸口要把他往外推。

“不起……”声音还有点哑。

郑棋元摸摸他脑袋，亲一下：“起床先好不好？先吃早饭，然后再接着睡？早饭还是要吃的嘛！”

“不要……”

郑棋元恪守上午九点前一定要吃早饭的铁律，自然也不希望徐均朔年纪轻轻的就因为不吃早饭搞坏身体。然而徐均朔半醒不醒的样子着实可爱，郑棋元没办法，只好一下又一下地亲他，每亲一下，就哄一句：“起了好不好？均朔，先把早饭吃了行不行？”

徐均朔大概会在五分钟之后忍不了郑棋元东亲一下西亲一下地闹他，一下从床上弹起来，翻了个身绕出郑棋元的怀抱，滚到床的另一边生气。

“你干嘛这样咯，很不舒服啊！”

郑棋元单腿跪在床上，把人从床边捞回来，又亲一口。

徐均朔一拳打在棉花上，泄了劲，只好仰躺着，故意道：“我没刷牙。”

郑棋元结结实实亲他一口，笑眯眯：“我不嫌弃。”

4

懒人也怕缠人。

徐均朔是夜行生物，和月亮是前世情人。

搞文字的总在夜晚出现源源不断的灵感，有时候徐均朔白天忙了一天，晚上也困得不得了，结果还是被灵感吊着，咬牙写完材料，既痛苦又快乐。

结果灵感耗尽的早上，和床的亲密时刻还要被郑棋元这个亲密爱人打扰。他就被郑棋元的叫早服务缠得受不了，觉得一肚子委屈，偏偏还没处发脾气，只好跟同屋的刘岩抱怨。

刘岩拍拍他：“他这是对你好，你年纪大了就知道。”

“但是我也想多睡会儿啊。”

“他烦你，你也去烦他。他白天不让你睡觉，你趁他睡午觉的时候也去缠他。”

过来人就是过来人，徐均朔一拍脑门，觉得这个办法好极了。

结果徐均朔早上被郑棋元叫起来，本来就困得不行，中午溜到郑棋元在休息室去实施骚扰计划，还没放两句垃圾话，就被人按到怀里。

郑棋元蹭蹭徐均朔的脖子，亲亲他的嘴角。

“乖，陪我睡一会儿。”

徐均朔缴械投降，晚睡的坏习惯没改，又养出了午睡的习惯。

不愧是被誉为教科书的男人，件件样样都要人按照他的方式学，看着温柔，其实霸道得很。

教科书还特意给徐均朔划了重点。

早起要亲一下，午睡要亲一下。

三好学生徐均朔明显记住并应用了所有的考点。

5

这几天郑棋元去了北京，手再长也没办法管到徐均朔。

徐均朔以为自己终于迎来自由而奔放的生活，结果悲惨地发现他的睡眠质量急剧下降。

老实讲，半睡不睡和被闹钟叫醒的感觉，比不上靠在郑棋元怀里被他亲醒的感觉好。

徐均朔感觉又回到了最初录vlog的时候，按下闹钟，开始“新的一天新的自闭”。

郑棋元好像长了千里眼，在北京都能看到徐均朔越发浓重的黑眼圈。

“困吗？困就睡。”

郑棋元的声音在电话里听得有些失真。

“别熬着。早上能睡到几点就几点，别硬撑。”

徐均朔站在阳台看山看天，转移话题：“不是你说要吃早餐的吗？”

郑棋元在遥远的北京叹了口气：“算啦。几天而已，没事。”

想想又添一句：“可以晚点吃，但不能不吃。我会找人看着你的。”

徐均朔笑起来：“哇你不行！你还布眼线！”

郑棋元也笑：“我厉害吧！”

徐均朔握紧手机，话在嘴里转了三圈，一闭眼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你也要快点回来。……我想你亲自监督我。”

郑棋元那边突然没声了，徐均朔捧着手机忐忑地等了会儿，赶紧转移话题。

“哇好肉麻啊哈哈哈你是不是又被撩到啊郑迪我跟你说这就是土味情话你要学哦——”

“我也想你。”

徐均朔的声音戛然而止。

郑棋元在话筒那边轻轻地又说了一句。

“我也想你，均朔。”

6

“均朔，我下飞机了，再过一小时就到。”

郑棋元发了微信，也没指望徐均朔能回，他算算这个点徐均朔应该还在赖床，就只是报个平安。

过了五六分钟，徐均朔的语音小气泡跳出来。

“带咖啡带咖啡带咖啡冰美式冰美式冰美式。”

郑棋元笑笑，按下语音键。

“快睡觉，要听摇篮曲吗？”

徐均朔没回，大概又是在迷迷糊糊中给郑棋元回了一条消息，现在又睡了过去。

郑棋元到酒店的时候，刷开徐均朔的房门，发现屋里空荡荡的，没人。

他绕了一圈，发现徐均朔床头的皮卡丘不见了，忽然反应过来，跑回自己的房间刷开房门。

果然。

郑棋元小心翼翼地摸到床边坐下，看缩在被子里睡得昏天黑地的徐均朔。

他看了好久，忍住了好几次想亲他的冲动。最后还是徐均朔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嗯？”他疑惑了一下，伸手摸摸郑棋元，“你回来啦？”

郑棋元终于逮到机会亲他：“嗯，回来了。”

徐均朔昏昏沉沉地抱着郑棋元的腰，嘟哝：“咖啡咖啡。”

郑棋元学着他的语气回答：“没有没有。”

“啊？那怎么办啊，我这几天都睡不深，等会儿起床也没有精神的……”

郑棋元把枕头理理好，舒展开徐均朔的身体，半躺在床头，把徐均朔揽到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我陪你睡一会儿，起来了就有精神啦。要听摇篮曲吗？”

徐均朔没有回答，他已经被心安的梦境拥抱，在郑棋元怀里悠长又平和的呼吸。

郑棋元俯下身，给了徐均朔一个吻。

他安静地等待小朋友从甜梦中愉快地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