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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远】短相逢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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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一



凌远睁着眼看了一会儿天花板,视线才慢慢聚焦。他有一点近视,但度数很低,平日里不常戴眼镜,可这时候他却能看清楚吊灯边上的霉点,黑色的,不规则,零零星星地散着。黑色在他眼里缓缓晕开,像宣纸上滴了的墨点,边缘都毛茸茸的,顺着纤维一丝一丝往外爬。墨和纸互相拉扯,谁也不让谁,干较劲。

隐隐有说话的声音,隔着一帘窗纱一面玻璃,人影也像被水渍了的国画,模模糊糊只能看个大概,只是肩头到背像刀劈斧凿的皴笔,在朦胧中还透出遒劲的笔锋。

凌远头脑空白了好一会儿,这一切都很熟悉,是他不愿意回忆却又不能逃避的过去,他伸出手去,半边布满褶皱的床单把他拉回现实。

哦,是了,这是他的家,不是别处。站在阳台的人是谭宗明,不是别人。

他沉重地翻了一个身,正对阳台,日光水一样地漾在他眼里,谭宗明的影子在水光中摇晃。凌远闭上眼,把脸埋在被子里。



有一只手轻轻撩开散落的额发,谭宗明亲吻他,低沉的声线有华丽的共振:“吵到你了?”

凌远就着那只手蹭了蹭:“怎么起这么早?”

那只手顺着鼻梁滑到他略显干燥的唇,不轻不重地摩挲着,陌生的触感却很是让人上瘾,凌远能感觉到谭宗明指尖未愈合的细小伤口,他凑上去吮了一下。

谭宗明的笑声很好听,沉稳得让人安心:“是公司的事情,对不起,你好不容易轮休,却不能好好陪你。”

凌远笑了一声:“我三十多了,不是三岁多。”

谭宗明又笑了,他俯下身,连着被子一整个圈住凌远,亲亲他的眼睛:“再怎么样不还是比我小吗?好好在家休息,我得走了,车借我行吧?”

“冰箱里有花卷,微波炉热五分钟就能吃,车钥匙在包里。”凌远抬起头吻了一下谭宗明的下巴,须后水是熟悉的味道。

“好好睡,补个觉。”谭宗明把卷着的被角掖好,拍拍裹得严严实实的凌远,带上门走了。



也许是闭上眼后其他的感官都会被放大,明明隔了一道门,凌远还听得到谭宗明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上楼梯。他甚至还听到了冰箱门打开时的“叮咚”一声,听到谭宗明翻车钥匙时哗啦哗啦的声音,听到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听到自己的大切诺基发动机的轰鸣声。

然后这一切都远了,消失了,偌大的空间里又只剩下凌远一个人。在阳台说话的人走了,汽车一辆一辆地开走了,门被关上,哗啦哗啦的碰撞声没有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凌远抓紧了被子,被角印下深深的痕迹。

他终于起身,趿着拖鞋走到客厅,按下遥控器。

巨大的水晶灯升起,管弦乐铺天盖地,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在灰白的雾霭中出现,站在镜子背后不为人知的地下迷宫里,他与女孩一同高歌。

乐声在凌远的耳边环绕,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往他耳朵里灌,他就算闭着眼也能连贯地回忆起所有的情节。

凌远知道,那灰白的面具下就是他自己的脸。



谭宗明开车上路前发了一封邮件,收件人是老严。

老严虽然人胖胖的看起来面善心软,笑起来和弥勒佛一样,做起事情来却像一台高精度的仪器,不光能把交代的事情做到完美,还能精准地把握微妙的人际关系,知道做得恰到好处,不多话,不逾矩。

老严的办事速度非常快,谭宗明刚驶入城市主干道的时候他就打电话来了。

“谭总,那些不是胃药和镇静剂,都是治疗抑郁症的特殊药物。国内对于此类药物的管制非常严格,数量这么多,用药者很有可能处在长期治疗阶段,不排除使用者有多次复发的可能性。”

谭宗明一时间说不出话,只能道声“辛苦”便赶紧挂断电话。“抑郁症”三个字盘旋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脑袋里原本是安迪的脸渐渐融化,重塑,换成另一个人。



今早他打开冰箱找花卷,打开的冷藏柜里塞着满满的药瓶和注射剂,令他震惊,只是没想到,真相比他所想像的更加严重。

他之前因为安迪的特殊情况了解了不少精神疾病方面的信息,抑郁症也包括在其中。他曾经想象过如果安迪某一天突然受了刺激变成不受控制的疯子,他应该把她送到哪一家服务最好的疗养院,应该一周抽多少时间去陪伴她。可谭宗明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要面对的根本不是安迪,而是一个他刚刚决定好要共度一生的人。

谭宗明的头脑很乱。凌远为什么会得抑郁症,他的病史有多长时间,他有没有复发过,复发过几次?这些问题交织着重叠在一起,层层叠叠遮住了谭宗明心里好不容易得到的那一点清明。

可到了最后,谭宗明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仿佛回忆起触碰到那些药瓶时的感觉,变得冰凉异常。晚秋的梧桐叶撒了一整条街,谭宗明突然想知道凌远患病的时候是什么季节。

必须冷藏在冰箱里的注射剂打进血管里,凌远,你是不是很冷?



大切诺基开进晟煊,谭宗明长腿一迈进了公司,眼一抬就是熟人。

明台破天荒地没戴他那副玳瑁眼镜,穿着一身暗青的西装,这颜色考究,非得要年轻人才穿的出韵味。自从入股晟煊,明台一直把自己往老成的方向打扮,力求塑造一个成熟稳重的形象,身上的颜色就是黑白灰,简直是行走的条形码。

谭宗明拍拍他肩,笑道:“明少爷今天终于青春一回啊!火急火燎把我叫过来,怎么了?”

明台难得地没有立刻搭话,看谭宗明的眼神里居然有同情。他反过来拍拍谭宗明的肩,表情凝重:“宗明哥,我就是个传话的,别怪我。”

明台眼神往上瞟,似乎能通过几十层天花板看到楼顶谭宗明的办公室。

“叫你来的,是那位明少爷。”



晟煊能够俯瞰一整个上海的顶楼落地窗前,立着一个人,沉默地远眺。窗外除了云还是云,偶尔会有几架飞机,平缓地划过云层。那个人背着手跨立,站姿一丝不苟,他不像个商人,甚至还让人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的西装下其实是板正锋利的军绿。

特助泡好了茶,推门进来只觉得压抑,那人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可连流动着的空气都在他立足的那一处停滞。特助觉得他和老板是一类人,可似乎又比老板更胜。谭宗明待人温和,处事圆滑,可他越是客气,你越觉得自己卑微,越知道你和他之间的差距,就像是鸿沟。谭宗明用自己的成功垒起了高台,他的彬彬有礼来源于多年的打磨,他的礼仪是一种上位者的施舍。

这个人不一样,他的眼睛看过来,就看穿了一切,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无所遁形。最可怕的是他看破不说破,在所有人争抢着在这繁华世界里粉墨登场演一出关于自己的大戏时,他就是一个坐在戏台下的观众,微笑着看角色登台亮相又匆匆下场。心情好鼓一下掌,赏几个钱,不爱看了便起身离席,等到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回来看一眼这场永远演不完的戏。

谭宗明让人起敬,靠的是他的金钱和地位,而这个人,不靠什么,他站在那儿,你就知道你和他差了不只是一个百年的风骨。

他让人生畏。



“先生,请喝茶。”

特助把茶具放在了桌上,红茶和绿茶不一样,同样是浓,绿茶是清,红茶却艳,盛在珐琅彩的骨瓷杯里,香味勾魂摄魄。

那个人终于回过头,笑笑。他笑起来是很好看的,雕塑般棱角分明的脸上仿佛被涂抹了油彩。

他刚端起茶杯,会客室的门被人一把推开。特助看到谭宗明出现在门口,脸上有难得一见的怒容。

“明楼。”

那人悠悠把茶送至唇边,浅浅抿一口,抬眼看着他,微微勾起嘴角,举杯似的轻抬手腕。

“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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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最开始只是想写谭远两个人的,但是剧情走到我不得不把大哥搬出来的地步了……

都是打了一半的大纲的错,emmmmmm……

大哥不牵扯任何cp,如果有相关评论我会删除的,提前说声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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