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絮

情人

warning：极其隐晦的性爱描写

凌晨四点四十分，他睁开眼。
蓝灰色覆盖了他所见的整个世界。

清晨是蓝灰色的，他的眼珠前似乎贴着一片毛玻璃，他就透过这片玻璃看他所想要看的一切。天花板，衣橱，窗帘，还有在他身边沉沉睡着的，他的情人。

蓝灰色的。一切都是蓝灰色的。
他想起情人曾对他说过的话。那时他还不屑一顾，嗤之以鼻，耸了耸肩，把视线移开。
那时他不爱他。

夜也是一样的。不过是蓝灰色层层叠叠地堆积，于是塑成了所谓夜色。抹开它的边缘，一层一层地揭开，还是蓝灰色，永恒的蓝灰色。

他的情人发出一声呓语，背向他。光裸的脊背也是蓝灰色的，唯有中央突出的脊骨泛着一点光泽，像是蚌中藏匿着的珍珠，月白色的光晕中，依旧泛着蓝灰色。逃不了的蓝灰色。
他的情人睡得毫无防备，舒展着躯体，是一个完全交付的姿态。
他抚摸着情人的脊骨，从颈上，一节一节地向下探去。手指顺着这条凸起的小径向深处走去。走向一个更崎岖，更隐秘，却又充满了更深的遐思的终点。

他的情人翻了个身，在睡梦中靠近他。
修长的手指缠绕着，发丝缠绕着，身体上散发出的热度也密密麻麻地缠绕着。情人的脸靠的那样近，那样令人心慌。他不敢贴近，更不敢远离。

他所见的这副躯壳是一口井，井沿上锈着苔藓，还伴着往事的划痕。他就站在井边，扶着沿口，怀着无限的恐惧和好奇，小心翼翼地向下眺望。
井里没有水。
他的情人就是一眼泉。

他战战兢兢地抚上情人的眉眼。这双眼是他不敢触碰的禁地，唯有在它的主人丧失理智时，他才有勇气去亲吻它。他害怕被这双眼里的光芒灼伤，却又不得不爱这光芒。在他的情人清醒时，他几乎是完全赤裸的，没有什么能掩盖他的罪恶，没有什么能包裹他的善良。在这双眼的注视下，他几乎要跪地求饶。

如今他抚弄着这双眼。
他的情人有世界上最迷人的眉眼。
这双眼平日里那么谦逊平和，却在深处敛了最浓艳的嚣张。暗流涌动，日丽风和，交织出诡谲的天空与海洋。
他的情人是一只魅。
他的心里有一只鬼。

这双眼闭着，闭着也是蓝灰色的。它没有张开，张开后蓝灰色就会消失，像漩涡一样被卷入这双眼里。于是这双眼里即是清晨，即是夜晚。
他吻着这双眼。在无知无觉的混沌中，它染上了蓝灰色，这让情人无端地生出妩媚的意蕴。在他的心里生出一片春草，柔柔的，软软的，拂弄着他的胆怯，挑拨着他的欲求。他想轻柔地去呵一口气，看它们顺从地倒伏。但他更想重重地践踏，碾着它们新生的茎叶，让它们疼痛，却又无从哭诉。它们不会死，践踏得越疯，它们生长得越狂。

他想去咬他的情人，也让这双理智的眼疼痛，懦弱地无法哭喊，然后等什么东西长出来，长的狂且奔放，把他吞噬，把他淹没。
于是他这样做了。情人睁着迷茫的眼清醒过来。

房间里全是潮湿的水分，伸手一抓就能在空气中攥出水来。氤氲的热气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蓝灰色溶了，水汽凝结在情人微凉的睫羽上，情人的眼睛即染了蓝灰色。湿漉漉的蓝灰色一路向下染去。
琵琶骨，肩胛骨，腹部，指尖。
蓝灰色，蓝灰色烧了起来。
他狂热，固执，飞扬跋扈。他也烧了起来。
蓝灰色的水雾点燃了蓝灰色的火焰。
他的情人吻着他。没有说一句话。

他的情人是一眼泉。
实实在在，解了他蓝灰色的渴。